撰文/黃浩珉 攝影/唐紹航 期別/1299 期 2021-11-10 14:33
西門實小學生對於英語簡報都不陌生，上台發表前，老師也會用英語再次提醒如何當一位好講者。
走進台南安平海邊的百年老校，在紅磚外牆的古色建築中，能聽見老師用宏亮的英語教著海洋永續課程：「When we see garbage in the ocean, we need to pick it up!（當我們在海中看到垃圾時，我們需要撿起來！）」
英語流利的老師許媖華站在台上，雙手拎著魚網，還有自製魚類圖卡、塑膠袋等各種道具，並搭配圖文並茂的簡報，比手畫腳地全程用英語說著，哪些魚類可以吃，又有哪些要受到保護。
這門課，並非英語課，而是西門實驗小學二年級的雙語彈性學習課程，稱作「西門航海王」。台下的小二生，入學前大多沒學過英語，是字母 A 到 Z 都不會的程度。西門實小校長呂翠鈴回憶：「我記得一開始推雙語課程，其他人來觀課時，會說這是不是補習班教的。」她打趣地說：「我們真的沒有刻意安排，沒有必要，也沒有意義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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課堂中，老師許媖華用英語教導學生如何保育海洋，也藉由活動設計，引導學生用英語完成海報。（攝影／唐紹航）
藉由課堂的親手實作，學生能夠更投入課程，也能藉此理解教學內容是否有被學生吸收。（攝影／唐紹航）
除了「西門航海王」外，不同年級還有「安平遊學趣」、「古堡新視界」等彈性學習課程，讓學生每周有兩節課，能完全沉浸在生動的雙語跨領域學習中，加上數學、生活、綜合、藝術、健康與體育等領域學習課程也融入英語，不同年級每周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課程以雙語進行。此外，全校所有老師也會使用課室英語，多年推動下來，學生對雙語上課都不陌生，甚至小二就能用英語上台簡報。
呂翠鈴談起二○一四年她初任校長時，從台南市區來到這個舊社區國小，有許多人對她想推動的雙語學習提出強烈質疑：「校長，聽說妳是英語專長，但是在這裡推動英語是不可能的事。」
她沒有被困難限制，一五年，恰巧時任台南市長賴清德極力想推動英語成為台南第二官方語言，因而成立「第二官方語言專案辦公室」，兩年後，台南市挑選八所小學試辦雙語學校，西門實小正式轉型，成為全台灣最早推動學科內容與語言整合學習（ CLIL ）教學模式的學校之一。
在轉型過程中，校內多數老師其實持保留態度，曾有非英語專長的導師擔心問，「我跟外國人講話都不敢了，怎麼敢跟外籍老師共同備課？」呂翠鈴當時回應：「難道我們希望自己的學生長大以後，遇到外國人就退縮嗎？我們是否可以給孩子更多學習的可能性？」於是，當全校凝聚共識之後，都認同「為學生未來而教」的信念。
擔任三年級導師的魏伶珍回想起，「我從小一直補英語，也還是滿害怕開口。學校剛開始做雙語的第一年，要在課室裡跟外師說英語，我都會先查要怎麼講，會擔心。幾年下來，會知道先講了再說。」
目前，西門實小是台南唯一將英語教學融入數學課的國小。雙語數學教師曾玉婷，最初是校長呂翠鈴鼓勵她用英語教數學，她當然想過：「這怎麼可能辦得到？」但後來在呂翠鈴提供經驗、網站資源，以及教師社群等協助下，曾玉婷順利進行雙語數學教學，也取得教育部「雙語次專長」證書。
她回想，最大挑戰是說明計算流程時，「用英語無法解釋清楚，學生也聽不懂，實在令人挫敗。」她不斷提醒自己，不要將雙語數學課變成英語課，花很多時間在教單字。此外，她與數學領域教師討論後，才體認到運算過程在數學課都教過了，不必再用英語教，重點是藉由活動設計達到跨領域學習。
實際在課堂中進行雙語教學時，中高年級的學科教師楊燕山記得第一次用英語上自然課的情境，學生開玩笑說：「老師，原來你會講英語喔？」但是當他繼續用英語上課時，學生開始會簡單地回應 Yes 或 No ，後來甚至能用英語單字和句子回應，也終於能聽懂上課的英語指令，這才讓楊燕山覺得，轉型雙語教師並非不可能的事。
要打造雙語學校並非容易事，尤其師資不足的部分，是目前全台推動雙語教學最大的挑戰之一。呂翠鈴分享她多年以來的領導策略是「以身作則」，給其他老師鼓勵，並有共同成長的動力。像是二○年教育部首度開辦國中小雙語教學在職教師增能學分班，呂翠鈴便成為全國六十九位取得雙語次專長資格的國小教師之一。
目前西門實小全校二十一名教師，六位正在取得證書，所教的科目遍及英語、自然、數學、資訊科技、彈性課程等。吸引老師轉型為雙語教師的理由不同，以西門實小為例，主要是老師們都相信，雙語教育可以突破英語學科以考試領導教學的限制。許媖華極力投入雙語教育的原因在於：「在雙語課室中，即使是英語基礎薄弱，甚至是沒有英語基礎的小一生，也能在雙語的教學環境下受益。」
台南偏鄉小校順利轉型發展，備受各界矚目，呂翠鈴語重心長地說：「為什麼一定要在城市裡才有辦法推雙語？一個教室裡，就是最公平的學習場域。」她想證明偏鄉也能推動雙語，西門實小位處老舊社區，有文化不利、單親的小孩，「有機會建構他們的英語能力，這才是我們的理念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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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門實小校長呂翠鈴生動地分享雙語教育的願景與內涵，她期許，能讓每個學生都沉浸在快樂的雙語學習環境中。（攝影／唐紹航）
因推動雙語教育的成果深受肯定，呂翠鈴二○年獲得教育部「師鐸獎」，並擔任今年十月底揭牌、台南市領先全國成立的「雙語暨英語教育資源中心」主任一職。呂翠鈴強調：「雙語教學不是複製，我們可提供經驗，給予方法與建議，破除不可能成功的迷思。」她坦言，很多學校會覺得推動雙語很困難，老師也不一定有動力學習，「我們就是要協助大家做到，要讓大家有信心，是可以成功的，但沒有捷徑。」
西門實小一步步走來，穩扎穩打，包括教師參加培訓、工作坊、研討會，也共同設計課程、互相觀摩等。許媖華表示，「剛開始需要自行設計教具以及學習單，製作許多簡報，安排各種教學活動。」雙語教學並非將中文教科書翻成英語，用英語講給學生聽，就是雙語教育，課程轉化須花費時間與心力。
然而，學生的回饋給了許媖華最大的動力，她仍清楚記得學生問：「今天是周四嗎？我最喜歡周四，因為有『西門航海王』的課！因為有很多好玩的活動。」許媖華認為：「對的事情，做就對了，但前提是你要認同是對的。」
正努力朝雙語教師邁進的魏伶珍，正是因為看到學生學習的樂趣，才給了她教學的動力。她舉一八年到美國的國際學校交流時，「第一天就滿震撼，美國孩子展現發表是很隨興的，且當時用的非母語。」魏伶珍還跟校長說：「這在台灣的話，會不好意思表演出來。」
但是，孩子們自然地在生活中使用非母語溝通，讓魏伶珍也下定決心，要讓台灣的學生敢講、願意用英語開口溝通。雖然西門實小每個學年的彈性課程都修訂五、六次以上，每次討論也都超過一小時，魏伶珍說：「學校其實會看到很多願景，好的氛圍是像校長、媖華老師，會先跑在前面，我們有好的目標與方向，我就鼓勵自己，雖然教二十年了，也要朝這個方向去努力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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